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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港船長 作品

第0034章 破爛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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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雲在昌平境內,位於北京城的東北部。它的東、北、西三麵群山環繞、峰巒起伏,巍峨的古長城綿延在崇山峻嶺之上;中部有十幾條河縱橫流過,遠遠望去碧波盪漾;西南部是平原沃野,耕種的好地方。

皇帝考察以後,朱由校確認這個地區水力豐富,離北京城比較近,離牛欄山也不太遠。挖通大運河到此處是很值得的。

十月二十六日上午,朱由校回到了紫禁城。回去的第一件事,皇帝找到內閣首輔說軍餉的事。

“陛下,此次見熊廷弼,感覺如何?”孫承宗先問道。

“熊廷弼確為大才,朕必用之。不過,朕把他降職為遼東總督了。經略這個官職,朕打算廢除。”

大明邊疆地區治民之政,由巡撫負責;守土之軍,由總兵掌控。總督的全稱叫戎政總督,掛三品右都禦史銜,集軍政大權於一身。

“陛下,是有何打算呢?”

“朕並不是認為遼事不重要,而是不能因此拖垮全國。朕還要給熊廷弼更大的權力。熊廷弼要求罷免按察使袁應泰,朕都同意了。現在重要的不是這件事,重要的是軍餉哪去了?父皇發的二百萬兩軍餉哪去了?”

“據臣所知,戶部與兵部、工部商議以後,決定一百萬兩白銀犒賞遼東官兵,另外一百萬兩白銀犒賞其他長城邊鎮官兵。”

“那遼鎮冇收到錢啊?”

“這就奇怪了,陛下,叫戶部尚書李汝華來對話吧。”

太監立刻去傳李汝華來麵見皇上。

李汝華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臉上長了老年斑,看上去就好像土已經埋到眉毛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汝華顫顫巍巍地跪下行禮。

“老臣請起吧,朕問你父皇以前發的二百萬兩銀子的軍餉都到哪裡去了。”

“陛下,以前軍餉缺銀很多,這回發的軍餉有一半都用來趕製棉衣、器械了。”

“那另一半呢,另一半留在國庫裡,準備和棉衣、器械一起發過去。”

“為什麼不把軍餉先發過去?”

“臣考慮萬一國家大事有急用,這筆銀子可以先墊上,軍餉拖晚一點發,不礙事的。萬曆年間,大臣都習慣這麼做事了。”

皇帝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禦案,震得上麵的杯子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李汝華抬頭看向這位年輕的天子,萬歲爺的兩道劍眉已是蹙到一處,額頭上突然暴起的青筋,看上去就像幾條蠕動著的大蚯蚓。李汝華嚇壞了,急忙跪下謝罪。

看著身體捲曲著像一隻乾枯的老蝦米的李汝華,皇帝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憤怒,他以平穩的語氣講道:“戶部尚書起來吧。”

李汝華起身站起來,他看見皇帝的青筋冇有了,但臉色依舊冰冷,彷彿用手一劃就能刮下一層霜。

“先皇下達發軍餉的聖旨已經頒佈三個月了,現在銀子還停在京城的庫房裡。如此讓天下人一看,莫非我大明皇帝是言而無信的小人嗎?”

“是臣無能,辦砸了事情,請陛下降罪。”

“等會兒再說吧,孫先生跟朕去軍械庫看一看吧!”

軍械庫在紫禁城外,皇帝與內閣首輔一同前往檢視武器、盔甲和軍服。

皇帝先檢視供往遼東的盔甲,大明駐紮在長城一線的官兵身著棉甲。

要製作棉甲,須先製作棉片,將數斤棉絮放入模具,浸水之後反覆模壓,而後以線網縫製成薄片,以日曬不膨為合格標準。製甲時,以成型棉片數張裁剪疊加,分彆縫製腿裙、護腋等組件,構成一領全甲。以材料與縫製方式區分,棉甲又分棉鐵複合甲、純棉甲兩大類。

棉鐵複合甲分暗甲和明甲,暗甲外觀與普通棉衣無異,其實它或以泡釘在襯裡內綴鐵片,或在內層棉片之間內夾鎖子鐵網以增加防護效能。明甲則以棉膽為底,將鈑金鐵片以劄甲形式連綴其上,或者直接將鐵網包覆於棉膽之外,是為明甲。一領棉鐵複合甲重量在三十五斤左右。

純棉甲顧名思義,完全由模壓棉片組成,重量大概隻有十五斤。總體上,純棉甲防護效能要差好多。

宋末元初時,黃道婆改進紡車,中國棉紡業開始成熟,棉花種植呈現規模化。此時出現了一種新式甲冑,那就是棉甲,它具備質輕、保暖、價廉等優點,對付早期火槍彈丸有較好的防禦力。由於棉甲最開始是在元朝使用,明朝沿襲下來的棉甲有濃重的蒙古遺風。

皇帝檢查的這部分棉甲,簇新美觀,堅固耐用,他拿出一件用腰刀亂砍,刀砍不進。

“不錯,真不錯,督造這批盔甲的官員是誰?”

“回陛下,這是工部員外郎畢自嚴督造的棉甲。”

“所以說一定要多出來檢視官吏的任事,孫先生,你看,朕這就找到一個人才。”

“陛下慧眼識英雄,老臣佩服。”孫承宗恭維道。

皇帝走到隔壁的倉庫,這個倉庫大門緊閉著,上麵鐵鎖鎖住。

“這個倉庫裝什麼的?”皇帝問為他領道的工部尚書王佐。

王佐有點驚慌失措,他回道:“陛下,這倉庫裡有什麼,臣也不知道。臣馬上叫小吏去開鎖。”王佐說完跟身邊的小吏使了使眼色,這一切都被皇帝看在眼裡。

等了好一會兒,小吏跑回來說鑰匙丟了,請皇帝先檢視下一個倉庫。朱由校微微一笑,從軍械庫裡找了一個大鐵錘,掄圓了,“梆”的一聲砸開了鐵鎖。朱由校丟掉鐵錘,一腳把庫房門踹開。

隻見庫房裡堆滿了棉衣,但這些棉衣有些不同,它們上麵到處是撕爛的窟窿,棉花有一搭冇一搭,再細看這些棉花,都黃黑髮黴。

“工部尚書,給朕解釋一下,這棉衣怎麼回事?”

王佐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皇帝看樣子,又問向首輔:“穿這樣的棉衣,長城一線的兵士能夠禦寒嗎?”

“回陛下,在冬天下大雪的時候,不說京城官紳人家可以圍爐取暖煮酒衝寒,就是一般的百姓,也能坐在熱炕頭上享受天倫之樂。但唯有邊鎮的兵士,這時候都在守護長城,城內雪深一尺,長城上就會雪高一丈。如果說城內衚衕口的北風能割下人的耳朵,那麼長城上的北風就能推牆牆倒推山山裂。士卒穿上這麼一件爛棉衣,等於赤身**站在滴水成冰的長城上。”孫承宗嚴肅地說道。

皇帝的眼前閃現出風雪交加的長城,甚至是凍得僵硬的屍體,他近似咆哮地吼了一句:“讓刑部尚書、錦衣衛指揮使來見朕。”

錦衣衛和刑部各派了一支隊伍把工部倉庫封上,把棉衣案相關官吏抓起來審訊。

審訊了三天,案情基本清楚了。工部和兵部從戶部那裡拿錢製造棉衣給邊鎮官兵,以次充好,貪墨大筆軍費。這些勾當在京城完成的非常順利。

刑部尚書黃克纘先是通過當時的幾個下級官員的指控,順藤摸瓜得找到了大小官員四十多人貪汙軍餉的證據,他拿著這份證據就像拿著一個燙手山芋一樣。在中極殿,黃克纘將證據整理成一份奏疏上交給皇上。

看完奏疏以後,朱由校開始有一種被架空的感覺,他變成了這個腐朽的官僚係統的一顆齒輪,而不是實際的決策者。皇帝麵目變得猙獰起來,黃克纘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誰掃了朕的體麵,朕就不能容他。朕還在京城呢,王佐等人竟然如此膽大妄為貪汙軍餉,這是欺君之罪。貪汙可恕,欺君難容。”

“陛下,他們貪汙軍餉,以次充好。微臣以為應該將他們流放,以示警戒。”

“這樣的混賬東西,流放就是輕縱?輕縱了他們,彆的大臣對朕照此辦理,軍餉說截留就截留,說貪汙就貪汙。朕如何處置?”朱由校漲紅了臉,勃然作色道。

“主上說的極是!從尚書到侍郎,從郎中到主事上下其手,串聯欺君,軍餉被貪墨大半。萬歲高居九重,洞察萬裡秋毫,隱微必見,微臣佩服欽敬五體投地!既如此微臣以為陛下應當下詔將罪臣一乾人等拿進詔獄,交由錦衣衛勘問,等待處斬。”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在殿前插話道。

其實黃克纘進來之前,駱思恭已經彙報一遍了,留下來隻是為了驗證刑部尚書是否隱瞞實情。

“這恐怕過了些,有些官員隻是脅從。再說,皇上的新政還要靠他們辦。拿人太多,容易引起其他部門官員惶恐,牽動大局就不好了。”黃克纘緊鎖著眉頭說道。

“這正是整頓吏治的好時機,與朕澄清吏治的宗旨正好相符。用貪官汙吏管理國家大事能有好結果麼?朕不愁有缺無官補。昔日武則天殺貪官如割草,天下無缺官之郡。在京城有的是候選官,儘可補缺。不殺光這些貪官汙吏,不能大振天威,不足以肅清吏治。黃克纘你現在帶著刑部捕快到這些官員家裡去拿人,等到十一月以後開刀問斬。”皇帝用碗蓋小心地撥開茶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命令。

“陛下,臣黃克纘知道了。那王佐畢竟是工部尚書官,陛下可否賜他一杯毒酒,就不要斬首示眾了。”

“斬首示眾,這樣的貪官汙吏,就是糧庫裡的老鼠監守自盜,就這樣的人不配有體麵。整個棉衣案的人證物證俱在,死罪已經坐實。不但如此,朕拿這些贓官,就是為了重重的羞辱他們。因為是這群碩鼠先辱了朕!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這是綱常所在,天之所終地之所義。”

殺人不過頭點地,朱由校卻要連這些贓官的臉麵都要作踐,作踐而後殺。刑部尚書黃克纘算是見識到了皇帝的酷烈,無可奈何的嚥了一口唾液,不願再駁回自討冇趣。

“陛下,臣黃克纘現在領旨去拿罪臣入刑部大牢。”

“你去吧,把差事做好了,朕會在朝會上好好表揚你的。”

“微臣告退,吾皇萬歲萬萬歲。”黃克纘退下,一邊歎氣一邊火急火燎的回刑部帶隊出發去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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