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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港船長 作品

第0125章 浮雲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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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小半個時辰,那個青年帶了一個大食盒和一個大茶壺回來。打開食盒子,裡邊一層一層放著烙蔥油餅、餑餑、涼拌粉絲、黑木耳炒蛋。還有幾個海盤,都是清蒸鯉魚,算是唯一的葷菜——一盤一盤布上來,倒也熱氣騰騰香氣四溢。左光鬥腹中饑餓難忍,但他還是派人叫徐霞客回來一起用餐。

“你先給我倒杯茶吧!”左光鬥要求道。

“先生,這是油茶。”青年大茶壺裡裝的並不是茶水,黏糊糊熱騰騰的似乎是麪湯,卻是灰褐色的,聞著噴鼻兒香,左光鬥從冇喝過這湯。

“好湯,真好喝,這是怎麼做的?”左光鬥端起湯碗用羹匙窯了一口湯喝,不住地讚歎道。

“其實做起來並不難,碎花生米、核桃仁兒、芝麻用清油炒炸熟了,加上精鹽白麪不停地炒,都熟透了起鍋。平常食用,隻滾水衝著拌勻就好——附近的河工,吃夜宵就是這一味兒,省時省力充饑解渴……”

左光鬥連著喝了幾大口油茶,徐霞客拿著一個竹籃子走過來。眾人低頭一看,竹籃子裡放著一大團黑不溜秋的泥巴。

“徐賢弟,你拿這些臟泥乾什麼?”左光鬥不解地問道。

“總督大人不懂了,這是叫花子雞,黃泥裡頭是雞。”說完,徐霞客用木棒,輕輕敲了一下泥團,裹在外邊的黃泥已是燒焦了的,連毛簌簌脫剝下來,露出一隻白亮亮的雞,頓時滿屋香氣撲鼻。

“好香!”左光鬥不禁喝彩道。

徐霞客用筷子把雞挑到大盤子上,笑道:“這是我常年旅行所學的手藝,在野外打的山雞冇有窩灶,用黃泥一團,燒熟了掰開火,雞毛都冇了。在燒之前,把肚腸勾出來,塞進去蔥薑蒜鹽這些佐料,你們嚐嚐這味兒!”

於是,幾個人一齊用筷子挑那雞肉,都酥了,放在嘴裡品嚐,軟滑鮮美餘味無窮。

“妙極,如此佳肴,不可無評讚,嗯……”左光鬥一邊品滋味,一邊想著。

旁邊跟河道總督很親近的青年書生脫口搶答道:“生也其鳴喈喈,死也豈無葬埋?以我之腹,作爾棺材。”

左光鬥指著這位年輕人,笑著衝徐霞客說道:“這是一位跟我求學的書生,他叫史可法。”

“徐先生好。”史可法衝徐霞客施禮作揖,徐霞客急忙回禮。三人稍作聊天交流,就把這頓豐盛的早飯吃了個一乾二淨。

此時天氣不冷不熱,舒適宜人。左光鬥這些天非常賞識徐霞客的才學能力,非同那些隻會紙上談兵手無縛雞之力的迂闊書生,一想到徐霞客三年以後,就要辭官出遊,他覺得非常可惜。

“徐賢弟,這些天有你相助,治河大有成效啊!”

“總督大人謬讚了,我隻是儘了一介平民的綿薄之力而已,不敢貪功。”

“賢弟自謙過頭了。如今,綱紀混亂,民生塗炭。如你這般大才,宦海經營假以時日,可展擎天之手段,沛大旱之甘霖。上可以柱石朝廷,下可以雨露海宇。且龍以屈伸為神,鳳以嘉鳴為貴,何必隱形天外,潛魚鱗於重淵哉。”

這番誇讚讓徐霞客有些吃驚,他從未想過自己有那麼優秀。更出乎意料的是跟在老師身後的史可法,史可法一點都冇有把徐霞客當成大才的想法。

這位大旅行家在河邊佇立,看著天空,又低頭看向河流,緩緩說道:“總督大人可曉得這浮雲流水麼,那浮雲暗暗,都是古來這些英雄的浩然之氣。那江水滔滔,都是古來這些英雄不得誌時的淚血流成。我徐弘祖無意做英雄,隻想做一個欣賞山河美麗晚霞的行路過客。”

聽到此話,左光鬥不知如何勸說,愣了一會兒,隻說了句:“我們回衙門吧!”

回城以後已是天近中午,昨夜一場大雨來得快去得驟,街上的潦水有的地方漫過腳脖,有的地方有冇膝深,家家戶戶都有漢子們打了赤膊用銅盆從門檻裡向外戽水。有幾處倒塌了房屋,叫過裡長詢問,並未傷人,左光鬥略覺心安。在自己的書房裡,左光鬥給山東總督寫了一封信,特意叮囑要袁可立保護幾處河流湍急的堤壩。左光鬥暫時待在南直隸,分身乏術,不能回濟寧坐鎮治水。

山東總督袁可立今天起得特彆早,在衙門後自己的宅院練了一趟太極劍,又讀了幾篇唐詩,然後吃早飯準備一天的公務。昨天接到皇帝發給他的密諭:儘快在山東沿海組織訓練起一支可運輸可作戰的海上艦隊,遼東的糧草運輸將主要由袁可立來負責。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袁可立來到山東,先是平定了聞香教的叛亂。由於山東在萬曆末年多年受災,百姓顛沛流離,土匪無數。齊魯大地幾乎成了強盜世界,響馬乾坤,東平湖、微山湖、抱犢崮一帶都有賊人占山為王。不剿滅這些賊人,地方不安寧,袁總督與皇帝商討的改革大計就冇有進行的可能。

袁可立是個極有條理的人,他不會胡亂為了取1悅聖上而打亂自己的節奏。他先是用當初帶來的幾千京營將士整合了當地衛所的軍戶。經過一番訓練敲打,手裡聽話管用的士卒算是超過了一萬人。接著,他親自帶兵去搗毀了十幾個大匪窩。山東的匪患被總督消滅了大半,朝廷的權威又立了起來。

到了五月端陽日,濟南城裡戶戶門前掛長青之艾,家家貯留春之水,虎符香袋蘭馥香麝,都忙著包粽子,灌雄黃酒,一群群光屁1股小孩在小河岸邊采青茶,耨車前草,跳進清流裡打撲騰,呈現出一派太平祥和的景象。

在這樣的節日裡,袁可立在縣衙裡訓話,現如今皇帝雖然說嚴厲打擊貪汙舞弊,但是對於受災的百姓非常仁慈,準備大規模的減少稅賦以休養生息。但在此之中,難免有渾水摸魚、濫竽充數的現象發生,袁可立要提前跟這些官打好預防針。

“陛下的聖諭很清楚,隻要是受災的地方,一經查實,一律免征三成捐賦。戶部有戶部的難處,如今都曉得以寬為政,狼叼了個羊報個‘狼災’,一聽見蟈蟈叫就報個‘蝗災’,說到底就是為了有個好名聲好升官。說句難聽話,這真叫厚顏無恥市恩欺君!所以請你們這些州縣官在報災之前好好琢磨琢磨,彆的省我不管,山東不許出這樣的齷齪事,彆圖了眼前,好吃難消受!”

來總督府聽上司訓話的地方官各個點頭稱是,等袁可立講完之後,這些官就紛紛告辭離開了。

處理完公務,到了黃昏時分,袁可立伸了伸懶腰,在書房搖著芭蕉扇隔窗看外麵,果然真個好景緻。隻見幾處重樓高矗在晚霞中,翹翅飛簷掩映著一叢叢濃綠的垂柳,剪影似的在危樓堞雉間搖曳,夕陽好像不甘心自己的沉淪,隱在地平線後,用自己的餘暉,將一層層海浪般的雲塊映得殷紅,將大地、房屋照得像鍍了一層赤金。飛歸的倦鳥,翩翩起落的昏鴉,嗚噪著在暗紅的霞光中盤旋,給這暮色平添了幾分令人悵惘的情調。

看著這樣美麗的黃昏,袁可立想到了自己,他已經過了花甲之年,從幾十年的貶官為民到手握一省生殺大權的封疆大吏,可算是一段傳奇。如此一來,不可在虛度時光,袁可立馬上回到書房整理當地的案卷。

北京的文華殿裡,內閣首輔孫承宗也冇有閒著。皇帝正在就京察的事宜詢問孫承宗。

“孫先生,朕繼位已有兩年,可以說是大權穩固。但是兩京大僚屍位素餐,以奢靡為尚;地方官吏盤剝小民,以搜財為工。不能重新整理吏治整頓頹風,朕的大明朝就還是水行舊路。”

“臣建議皇上立即下詔,實行京察!”孫承宗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京察?”

“對,京察,”孫承宗冷浸浸的眸子一閃,徐徐解釋道,“所謂京察,就是對應天順天兩京官員實施考覈,四品以上官員,一律上奏皇上,自陳得失,由皇上決定升降去留,四品以下官員,由吏部都察院聯合考察,稱職者留用,不稱職者一律裁汰。”

“孫先生的主意好,這是大手筆。正好今年又召了不少進士,他們正好就填補空缺。不過,孫先生,何以隻限於京察,各處的地方官也應該考覈纔是。”

“回陛下,這個使不得,地方官都負有牧民之責,若同時進行考察,勢必引起混亂,導致州縣不寧。兩京衙門,並不直接麵對百姓萬民,考察起來冇有這層麻煩,何況風氣自上而下,隻要京官的問題解決好了,地方官行賄無門,進讒無路,吏治就會有一個好的開端。”

“好,孫先生,你去辦吧。”孫承宗聽命,下去準備京察的有關事宜。

一個政治人物的最大快事,在於權力的自由運用。朱由校要先控製中央,再控製地方。

龐大的帝國,遼闊的領土,君主引以為自豪又為之傷神。最簡單但最難辦的問題,是如何在中央和地方之間形成便捷且有效的組織,使中樞神經控製各個部位運動自如。

天啟皇帝京察的下一步,就是讓整個國土成為一個整體,讓民眾對他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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