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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港船長 作品

第0119章 再批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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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劣銀可以合法地流通,因此許多銀鋪都公開經營好銀與劣銀互相兌換的業務。甚至說有不少很有地位、身份的人都在參與製造、使用假銀,在這些人裡,嘉靖年間的內閣首輔徐階就是其中一位。

徐階和他的家人曾經在自己的府邸中開起了專門熔鑄劣銀的工廠。鬆江府上繳國家的賦稅全都送入徐階在家鄉的府邸,然後鬆江府的官員空身去北京按數向徐階領銀,再繳納國庫。

這辦法看上去似簡便安全,但徐階拿出的銀子卻隻含七成銀。徐府熔鑄劣銀技巧高明,收白銀的司農不能辨彆。其實戶部的驗收官員即使能鑒彆出也不會聲張,誰願意自惹麻煩去得罪位高權重的內閣首輔徐階。於是,鬆江府每年上繳賦稅的百分之三十被徐階侵吞,不久大量的劣銀又源源不斷地從國庫流向民間,在這種情況下,市麵上的劣銀又怎能不氾濫成災

一些人製造、使用劣銀,說穿了就是想把鉛、鐵之類的金屬冒充銀子脫手,從而賺些便宜,而收進劣銀的人不管是否曾上當吃虧,當他將這些劣銀重新投入流通時,也往往懷有同樣的企圖。

於是在這時,市場上的每筆交易都似乎含有程度不等的欺騙成分,而到頭來,上當吃虧的多半是與銀子接觸機會不多、因而識彆能力較差的窮百姓。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遇見精明的對手就不使用劣銀,反正用劣銀交易並不觸犯刑律,最壞的結果也隻是按實際含銀量支付,因此對手再精明也不妨試他一試。

汪喬年滔滔不絕地講著私鑄銀錢的危害,他覺得平生頭一次把心裡話都講出來了,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陛下,我若是有幸為官治民,必定整頓商業,以安百姓們生活起居。”汪喬年最後真摯的講道,隨後再對皇上拜倒在地。

朱由校一開始隻是聽一個熱鬨、聽一個新鮮,可是聽到最後,他覺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這位年輕的天子覺得自己還是對民間疾苦瞭解的太少了。

“汪喬年,你先退下去吧,朕會給你安排一個大展拳腳的官職。”汪喬年滿懷期待、踟躕滿誌離開了大殿。

皇帝仔細查了需要補缺的官職,權衡再三,將汪喬年分配到山東濟南府附近當縣令。

讓皇帝覺得出眾的進士裡,除了敢講話的汪喬年,還有更年輕,更熱血,更有氣勢的盧象升。

朱由校穿越前就從許多明史書籍中閱讀過這位忠肝義膽、捨生取義、保家衛國的名將。自從繼位以來,朱由校第一時間就查遍了朝廷的官職檔案,但他並冇有找到這位仁兄,原因很簡單,他還冇有參加科舉考試,冇有功名就當不了官。

如今,皇帝終於見到了這位猛士,心裡可說是十分的激動。盧象升在大殿正中向皇帝行禮,行禮後,天子叫他站起身來講話。

盧象升今年才二十二歲,第一次參加科舉就考中進士,可說是年輕有為。他身材極為高大,朱由校目測約有一米九左右,四肢長大,看著十分威武。盧象升皮膚白皙,清秀的瓜子臉上兩道墨黑濃重的劍眉微微揚起,可說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了。

“盧英雄,不,盧象升”,皇帝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連忙改口道:“現在天下不太平,外寇入侵,官吏**不作為,百姓可說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對此可有什麼獨到見解麼?”

這位新來的進士以為皇帝把他的名字叫錯了,並冇有太多的起疑。盧象升簡單的思索一番便開始回話。

“回陛下,學生是常州府宜興縣張渚鎮人,我少年曾經遊曆過蘇杭,不妨就講講那裡的亂象。”

厚沉硬直、夾雜南音的京腔在中極殿內迴盪,四壁似在嗡嗡作響,端坐在龍椅上的朱由校不覺為之動容。盧象升的奏對中氣旺盛,語氣斬決。

前麵召見的新進士們不少都是唯唯諾諾的低聲附和,全冇有一種男人的陽剛之氣。這包括有的大臣,在第一次被皇帝召見的時候,常常囁囁嚅嚅,說不清楚,甚至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初次見皇帝的盧象升如此氣定神閒,應對如儀,足見此人膽量不凡。

更令天子好奇的是,他認為江南富庶天下皆知,怎麼到汪喬年和盧象升嘴裡就如此不堪。朱由校揮了揮手示意盧象升繼續講下去。

“杭州的世風不好,可謂是:人情以放蕩為快,世風以奢靡相高。所謂‘相高’者,即誰能顯示奢華,誰就能得到尊重。不言而喻,反之則是遭鄙視、欺淩。然而家家都要講究排場氣派,世上又哪有這許多財主?”

皇帝給盧象升叫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完,又開始敘說杭州的奢靡之風。

“學生髮現杭州人其實奸狡得很,家中冇一粒米下鍋的,偏生挺著胸脯,會得裝模作樣,外人哪裡曉得都是空頭門麵。一個杭州地方見得花團錦簇,家家都是空的。有兩句諺語形容此事,一句叫:杭州風,會撮空,好和歹,立一宗。另一句叫:杭州風,一把蔥,花簇簇,裡頭空。”

“也就是說杭州的老百姓打腫臉充胖子,冇錢硬是要裝作有錢唄。”

“皇上所言極是,可是問題並冇有這麼簡單。更嚴重的風氣是僭越。在蘇州,就拿娶親迎新娘來說吧,在那兒不管一個人的身份如何,也不管其家境是富裕還是貧寒,這時都要設法請來儀仗隊,一律用掌扇、黃蓋與銀爪等物,並且掌扇上必定粘上‘翰林院’三個字。尋常百姓娶媳婦,翰林院的官員在迎親,這難道不是僭越嗎?”

朱由校聽到這番話,心裡有些矛盾。盧象升剛纔講的雖然是浮華的社會風氣,但他實際某種程度上是在維護封建的尊卑關係。

在封建社會裡,所有的社會成員都被一係列的尊卑關係規定在一定的位置上:天子與臣民之間,天子為尊,臣民為卑;官員與庶民之間,官員為尊,庶民為卑,而官員們又有上下等級之分,庶民們則是按士、農、工、商排列。此外,又有長幼之間,長者為尊,幼者為卑等種種規定。違背此類規定的叫做犯上作亂,而隻要這一係列的尊卑秩序得以維持,不被打破,那麼封建的統治就能太平無事。

然而在明代中後葉,勢力逐漸膨脹的商賈再也不能容忍被強壓在社會底層的現狀,他們一步步地謀求更多權益的努力,擾亂了原有的尊卑秩序。如浮雲變幻般的盈虛消長迫使百姓認識到,先前的尊卑關係並不是始終固定不變的。這實際上就是資本主義的萌芽狀態。

當然,作為一個穿越者,朱由校意識到這些商賈對封建的尊卑關係的否定,並不等同於歐洲《人權宣言》中的“人人生而平等”,其實他們的目的隻不過是想以新代舊而已。這也冇有必要過於苛責,畢竟《人權宣言》是一百多年以後才誕生在歐洲的。

根據汪喬年和盧象升的描述,商賈們建立新的尊卑秩序的原則與方式非常簡單明瞭,並冇有過去那些種種繁瑣複雜的規定。簡言之,是以金錢為尊,以權勢為尊。金錢與權勢又是統一的,可以互相轉換,因此概括地說“以金錢為尊”也未嘗不可。當這新的法則在世上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所遵奉時,它便很快地影響到一代社會風氣的變化,趨財慕勢越來越成了世人習以為常的慣例。

天子陷入了沉思,好長時間不講話,盧象升也不敢打破這尷尬的沉默。後來是侍立在皇帝旁邊的太監劉若愚小聲提醒了一下萬歲爺,談話才得以繼續。

“盧象升,你剛纔關於民間世風的話讓朕驚醒,你還有什麼彆的建議想提嗎?”

如果換做彆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沉默,一般的進士都會選擇退下。但盧象升非同常人,他是一個血氣方剛有一顆赤子之心的讀書人,他還有滿腹的建言冇有講完。

“陛下,學生還想講一講官場的稱謂。在洪武初年,太祖皇帝曾經對世間書信往來的格式作出過規定:凡致書於尊者,雲‘端肅奉書’,答則‘端肅奉複’;平交者,則曰‘奉書’、‘奉複’;上與之下,則曰‘書寄’、‘書答’,並禁止使用‘頓首再拜、百拜’之類阿諛而不實的套語。對於交往中的自稱,也有類似的慣例:隻有對尊長者纔可以使用謙卑的自稱,如‘侍生’、‘晚生’、‘春弟’之類,而且使用時也有區彆,如果自己比對方遲中進士三科至六科,則應自稱‘侍生’,若遲了七科以上,纔可以自稱‘晚生’。

後來人們為了奉承彆人,都紛紛以晚生自居,不管先後順序或是年齡。萬曆初年,太嶽相公已是內閣首輔,位極人臣,但是他把持朝政少不得司禮監秉筆太監馮保的支援,為了籠絡、奉承這位大宦官,張大人再給他的書信中便自稱晚生。大明朝堂堂內閣首輔居然向一個太監自稱晚生,這真是荒謬絕倫,難怪有的文人說:萬般皆下品,隻有奉承高。皇上,學生建議恢複洪武時的稱謂。”

皇上冇有正麵回答,隻是問了問身邊的劉若愚是否張居正曾經有如此低三下四的姿態對馮保。

“回陛下,奴才確實聽宮裡的老太監說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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