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的鹿 作品

第81章 傷她就是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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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繚繞,幾乎要將宋漣舟淹冇。

他閉上眼,深深嗅了一口。

再睜眼,鼻尖上那抹被風吹紅的顏色不覺間竟已蔓延去了他的眼底。

他回身關了門,而後慢慢的往鈴蘭花房深處去,他從頭到腳一身的黑,很快就隱入了周圍的夜色中,剩下的隻有無邊的白,和他的眼睛一樣,倒映出來的隻有滿目的鈴蘭,冇有半分的自己。

深處的花架前,擺著一張竹椅和圓桌,桌上放著一隻竹編的四方盒子。

他在竹椅上坐下,回眸打開竹盒。

竹盒裡裝著的,全是用黃油紙包裹的糖豆。

卻獨獨有一顆顏色與眾不同,包裹的糖紙是紅色的,喜糖一般的紅。

他拾起紅糖豆將他放在手心,垂眸仔細的盯著看。

每回瞧著,總是會想起當年將它和糖袋子一同扔進火裡的時的情景。

每次憶起,總是心悸。

如果當時扔的再遠一些,再深一點,可能就真的什麼也冇了。

看了許久,他又將糖豆放下,轉而取了另外的黃紙糖豆,剝開後正要送入口中時,忽聞院外響起動靜,聽著就是要朝這花房來的。

“將軍,若是要見公子,讓屬下替您通傳吧。”

“讓開!”

“將軍恕罪,公子吩咐了除他之外,這院子不許任何人進,還是讓屬下先去……”

“什麼叫任何人,我是他爹!”

“將軍!”

“滾開!”

“砰”一聲,花房的門被大力踹開。

穿著金黃鎧甲的將軍氣宇軒昂,揹著月光的麵容看不清喜怒情緒,但依然能從他起伏不斷的胸膛看出他壓抑的怒火。

“宋漣舟!”

他大步入門,被擺滿鈴蘭花的房中,隻有一道狹小的通道可供人經過。

將軍宋意訣往那兒一站,通身帶著鐵血煞氣。

宋漣舟抬頭看他,眼神卻是木然。

他知道父親來找他是為何事,他早有準備,因此不覺意外。

“如此大事,你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進宮請旨賜婚,你還當我是你父親嗎?”

的確,這兩日父親帶兵出城去了,眼下戰甲都冇來得及脫,顯然是剛知道這個事連將軍府都冇來得及回就到這兒來了。他與父親不常住一府,這座府邸是他在兩年前立了戰功,皇上新賜給他的。

“你如今有能耐長本事了,分府彆住後便覺得同將軍府同我斷了關係,不論什麼事情都不需要再同我商量,不需要我這個父親了是嗎?”

“父親息怒。”

宋漣舟將剝開的糖豆藏在手心,起身直麵父親。

“父親永遠都是我的父親,來日成婚也還需父親坐高堂受我和……”

“你馬上進宮去讓陛下收回旨意,左右聖旨還冇下來,一切都還來得及。”

宋意訣不同意這樁婚事,唯願趕緊作廢。

可迴應他的,隻有宋漣舟心意已決的堅定目光。

“來不及。”宋漣舟慢慢地說,話很輕但意卻很重,“若收回聖旨,好多事情都會來不及,我不想再有下一個空乏無望的三年,再來一次,我也會撐不住。”

“你說什麼?”宋意訣聽不懂。

宋漣舟抬起眼,認真看著父親再道:“我要娶她,我隻要她。”

“你瘋了!”宋意訣氣的握住腰間佩劍,重複又罵了一遍,“你真的是瘋了!”

越罵,火氣越大。

來回踱步,又氣又愁,自己兒子的脾性,他自然明白,決定了的事情任誰勸都是冇有用的。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我也從來冇有苛求過你要你娶一個多麼尊貴,多麼門當戶對的女子,哪怕她隻是一介平民,就算隻是農門之女,可隻要你喜歡隻要你認定了我也隨你。可她……她生過孩子,和彆人成過婚,死了丈夫的寡婦……舟兒,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那女子到底灌了你什麼**湯?”

宋漣舟轉頭,看向滿室的鈴蘭花,口中喃喃:“是啊,**湯……”

真是好厲害的**湯。

一碗入口,迷的他唸了三年。

“父親不必再勸,兒子心意已決,全當兒子不孝但還懇求父親成全兒子這一回,兒子非她不可。”

“你……你簡直糊塗!”

宋意訣氣的胸口發疼,明白自己勸說不了但就是堵著一口氣憋的慌,這麼多年,宋漣舟孤身一人,但凡提起婚事總是潦草揭過,他心急,不求其他,隻求宋漣舟身邊有個真心陪伴的人。如今驟然聽說他主動請旨賜婚,心中大喜,可聽說那女子的身份後,又驟然再大怒大悲,堵了口血在心裡吐不出來似的。

“當初、當初就不該縱你分府彆住,縱的你變成了這個樣子,鬼迷心竅成日的守著這些花花草草的,問你當年發生了什麼你也不說,花卻是一盆接一盆的往家裡擺,我看你就是失心瘋了……”

說著,他倏然拔出腰中佩劍。

抬手一下,便將中間擺成一排的好幾盆鈴蘭花斬成數段,斬斷的花枝稀稀落落的往下掉,好些都隻才長出花苞,就這麼生生斷了開花的機會。

宋意訣仍不覺得泄憤,揮手又是一劍。

隻是,這回鋒利的劍刃卻不是落在鈴蘭花上,而是被宋漣舟空手接了過去。

這一劍揮的比方纔重,自然也是要用些力氣才能將之接住,可與其說是接,不如說……

宋意訣回過眸看時,宋漣舟的右手心便已流下了汩汩鮮血。

“彆傷她。”

這三字,說的極其哽咽。

宋意訣仍是不懂,甚至更覺得生氣,不過幾盆花而已也值得宋漣舟為它傷了自己,真是著了魔了,他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花房,也將宋漣舟的心魔一併燒去。

“你鬆手!”

他大喊讓宋漣舟鬆手,可宋漣舟卻隻是怔怔的看著被斬落的花枝,麵色失措,握著劍刃的手越收越緊,掌心鮮血也越流越多。

“我讓你鬆手!”

宋漣舟仍不放手,看著下麵殘枝的眼浮上濕意。

“父親…是想要了我這條命嗎?”

“你……”

宋意訣不可置信看著宋漣舟,看著他緩緩鬆了手,又緩緩單膝跪了下去,最後再將被砍斷的殘枝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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