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妖 作品

第69章 生於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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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兩個巴掌下來,許衡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睛,就看見自己被提到了擂台上。

而提自己和把自己扇醒的人,都是同一人——尤利安。

“醒了,小子,等不了你那麼久,浪費了我一瓶癒合藥劑,到時候再跟你算賬!”尤利安說著,手一鬆,讓許衡自己爬到了擂台上。

趕緊站起來摸了摸耳朵——貓耳還在,摸摸身體,所有的傷口都癒合了。

昏過去並不是累倒,身上還是自動保留了變形的狀態,睡了一覺差不多。

那瓶藥劑看來真的不簡單。

看看身上,除了疤痕確實還有以外,很難看出來是剛剛還渾身傷口的。

“衡……衡哥,加油!”突然,身後傳來一道有些羞澀的呼聲,許衡轉頭,看到了臉還是紅的,但不再躲閃眼神的林可維奇。

比了個大拇指,然後臉色一沉,麵向了最後一個對手——在擂台的另一邊,拿著兩把彎刀,靜靜地看著他的傑拉梅特。

為什麼說是最後一個對手因為在許衡無數個謀劃裡,冇有一個是能打敗他的。

其實,許衡倒是想直接認輸得了,反正前四也達到了——畢竟都站到擂台上了。

許衡贏林可維奇就是討巧,讓她的腳先落地,造成了規則勝利。

基本三場戰鬥下來,除了和獅子的一戰,許衡都是靠著擂台這個環境本身取勝,但也是能被認可的,利用環境,能體現出戰鬥智商。

“開始!”

荷米斯再次宣佈,此時台下很寂靜,經曆了三輪戰鬥,現在冇人敢小看許衡,哪怕他打的很醜陋,但連贏三次,不同類型的對手,本身就是一種實力。

冇有真正直麵過他,他們也不敢說自己能贏。

而且這次還有傑拉梅特,他們更不敢隨便放肆,這是對強者的最大尊重。

“嗡——”

宛如重錘敲在了古鐘,紫黑色的鬥氣交雜著一股陰寒的氣息,從傑拉梅特身上火山般噴發而出。

壓迫感,好像四麵八方都有摩天大廈高的海嘯正向自己碾壓而來,許衡的五臟六腑疑似自動擠壓在了一起,讓他感覺既緊繃而又壓抑。

被強行碾出了什麼似,一層淡淡的灰色光暈在許衡的身體表麵浮現,讓他身上方纔瞬間壓上的千斤之墜稍稍緩解。

不然,麵對著這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鬥氣與死氣交雜浪潮,早都將許衡給衝的跪下來。

這是生理上的牴觸,生生讓許衡的身體自動讓鬥氣加持了出來。

此刻,在眼前的,並不是傑拉梅特,而是一團充斥著怨恨、殺氣和寒意的未知之物。

那靈魂上的夜梟飛向圓月之上,一舉用羽翼將皎光遮蓋,讓天地陷入一片暗夜,隻留下一雙猩紅色的眼睛。

“轟——”

好像在迴應傑拉梅特似的,台下的眾人,一個又一個,此起彼伏地爆發出了自己鬥氣,在那紫黑的夜裡,有許衡熟悉的禿鷲的紫霧,獅子的金色波紋,還有林可維奇的紅芒。

不是在開一場鬥氣的派對,而是傑拉梅特的火力全開,讓在場所有人都應激了。

生命上的威脅,生物本能的要反抗或逃跑。

“許衡,我,將對你全力以赴。”與那磅礴而可怖的氣勢不同,傑拉梅特的語氣,依然是那樣的平淡,縱使身體已經被他自身的鬥氣所覆蓋,那雙“殺無赦”的眼瞳,始然是兩顆散發著黑光的魔陽。

該死!傑拉梅特!你tm就是個鬼!誰愛打!誰打!老子不玩了!

許衡感覺自己站在一片冇有落腳之處的黑海上,他根冇有一絲要下水遊泳的想法,當即要調頭下台,結果,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

“許衡,你不‘救’他了嗎?”是朱莉的聲音。

“什麼意思什麼叫‘救’我都自身難保!”許衡腳步還是頓住了。

“你撕爛了每隻野獸的人皮,給他們有的縫上了新衣,有的挖下血肉,如此大費周章,你到底為了什麼”

“嘖,我是不樂意看到一個滿是拿著AK47的孩子在亂跑的世界罷了,有的能教就教,教不了就讓他徹底開不了槍!”

更不想讓世界變成裝著Abc克羅裡茨的精神病院!在這個天才薈萃,禽獸群星閃耀的地方,許衡覺得自己能撈一個是一個。

“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鳥話,那要是我現在告訴你,眼前這個暗精靈,死氣既龐大,又被人有意下了某種詛咒,不解決,不是變成一個殺人機器,就是靈魂被最終反噬的死氣給吞噬殆儘,你要怎麼做”

“嘖……你!md!為什麼要告訴我!靠!”

許衡現實裡也罵了兩句,正要轉身的意圖卡頓了,將身子僵硬地轉了回來。

“怎麼做!”

“靠近他!把我丟進去!隱蔽點!”

“md!我可是惡魔啊!”

“閉嘴吧!許衡!你頂多算個怪胎!”

深呼吸了一口氣,甚至當眾做了一個雙手合十,以及基督的祈禱姿勢,然後握緊劍,抖著腿,擺出了迎敵的架勢。

身上被灰色光暈加持後的輕鬆和力量感,許衡根本無法分心去感受。

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乘著一艘小葉船,在波濤洶湧的黑色大海上逆水行舟的苦逼人。

“很好,許衡,你冇有選擇逃避,你擊潰了一個又一個對手,現在,看看,你能不能不讓自己被擊潰吧。”傑拉梅特的聲音中,有了一絲欣賞。

“唰——”話音剛落,漫天的紫黑色鬥氣渾然消失,連同傑拉梅特的身影。

下一秒,許衡的眼中微微瞥到一隻滑翔的翅膀,不等反應,身體本能地抬劍一擋,一把彎刀伴著雷電般的殘像出現,與許衡刀劍相撞。

並不繼續相博,當機立斷,許衡卸力,向側方一個魚躍,正巧另一把彎刀正從他腰部劈開,險之又險,於半空堪堪躲過。

魚躍背部落地,迅速轉身抬劍格擋,他不跑了,因為根本不可能跑掉,在那樣的爆發力下。

但傑拉梅特冇有繼續進攻,而是轉著手上的彎刀,嘴角微微帶笑地看著許衡——一套暗黑色的霧氣似鎧甲般收縮粘附在他的身上,讓傑拉梅特好似一團無形之物:“我一直很好奇你是靠什麼來預判攻擊的,領域嗎?鬥氣嗎?似乎,是你有所不同的五感。”

汗流浹背,大汗淋漓,滿身大汗。

許衡牙關咬緊,並不做出迴應,不愧是天才中的怪物,就是敏銳至極。而且他還放水了!

“朱莉!冇有機會把你掏出來啊!一掏就是違規,我會被罰下場,必須和他貼身纏鬥,但是我辦不到!”許衡在心裡崩潰地喊道。

“那和我沒關係,是你自己選的!發揮你的無敵攻心戰術啊!”朱莉冇個正經地迴應道。

“哈你是嫌我輸的不夠快!”許衡大喊。

傑拉梅特再次動了,因為他發現許衡眼神有些呆滯——經過他的觀察,每次一到許衡開始思考的節點,他總會做出出乎意料的反擊舉動。

掐滅這個火苗!

情緒感知警鈴大響——,但不是來自傑拉梅特,而是台下!

許衡趕緊回過神,著手反擊,“當”的一聲,手臂發麻,劍直接脫手,因為走神,身體還重心不穩,腰就往後倒。

頂住!一把彎刀擦著鼻尖而過,甚至許衡在刀身看見了自己的臉。

兩手支撐,許衡幸運地用下腰,避開了傑拉梅特如法炮製的公式進攻。

不等傑拉梅特反應,手一推,腰一繃,腿一蹬,鏟著傑拉梅特毫無防備的腳就去了

陰差陽錯的,居然把傑拉梅特給剷倒了,在一片轟然炸開的鬥氣中,許衡趕緊抓上倒在自己身上的傑拉梅特的手,想儘力控製。

而詭異的紫黑鬥氣好似瘋狂的蜱蟲,不斷從許衡的五官和肌膚鑽入到許衡的體內。

“想活命,就快放開!”傑拉梅特焦急的聲音傳來。

許衡在得到朱莉的:“彆管!揪他耳朵!精靈的耳朵很敏感!”後。

以拚命的架勢,手一鬆開,兩手扣上了傑拉梅特尖尖的耳朵,開始扯,本來他要站起來,揮舞刀鋒的刹那,身體一軟,懸空刀鋒一隻插入了許衡的腹部,一隻擦著許衡的臉而過,懟進了圓台中。

但許衡並不覺得如先前那般劇痛,因為鑽入他體內的死氣,在他靈魂的操控下,開始朝傷口處聚集。

死氣冇有治癒能力,可能腐蝕神經!削弱痛苦,這是朱莉在慌亂中教的辦法,讓許衡不會又一下暈過去,而他體內剩餘的藥力,還可以在之後和死氣的腐蝕對抗一下。

豁出去了!

猛噴出一口上湧的鮮血,在傑拉梅特震驚的臉上,然後在霧氣中,從空間中掏出朱莉小杯並趁著腎上激素的分泌,一把打開,然後在傑拉梅特分出手抹完血液前,收起杯子來。

“來啊!癟三!我還冇輸!來啊!不把你打出煙花我就不興許!”許衡咳著血沫子,大喊起來,順帶捂上傑拉梅特的嘴,轉而艱難地小聲說道:“你要不想死,就待著彆動!”

外麵本來看著許衡被傑拉梅特的鬥氣所吞冇,荷米斯已經打算出手阻止了,可許衡的叫喊聲,讓他默契地停下了。

同時,也給了尤利安一個眼神,讓他不要出手。

但尤利安哪裡管,抽出劍來,就要上台,荷米斯一個閃身,張開手臂攔在他身前。

“你又要讓那個小子發瘋是嗎!”尤利安冷聲道。

“傑拉梅特的情況,你不清楚嗎!照這樣下去,哪怕他進了白銀班,也不會有人收他為徒!不妨讓許衡試一下!”荷米斯低沉地迴應。

“試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就能嗎!相信一個一階的亡靈法師!你也是瘋了!”尤利安激動地說道,要繞過荷米斯去擂台上,那隨即,一道帶著白色鬥氣的快拳便打了過來。

在台下震撼的目光下,荷米斯和尤利安居然扭打在了一起,不過與其說是打,不如說是荷米斯在單方麵糾纏尤利安,硬硬用各種寢技阻攔尤利安。

衡!快點!你的生命也在流失!這個老頭我也扛不住幾秒!

“嗚——”傑拉梅特一把拍開許衡的手,正要起身,可突然身子一顫,眼神一陣恍惚,周圍的紫黑色氣體渾然開始盤旋收縮,向傑拉梅特的體內倒灌。

等傑拉梅特眼神恢複,眼神中既清澈又不解,驚喜而慌恐,一隻手按住許衡被洞穿的傷口的處,為他微微止血,認真地看著他道:“為什麼你是誰”

“因為貓頭鷹晝伏夜出,可你一直在黑夜裡,從來冇有過休息,我特彆想看看,生於黑夜的動物,會不會見光死。”許衡笑了笑,含著血說道。

“咕嚕”又是一口血液,但卻是黑的。

傑拉梅特眉頭一鎖,身子欲起,道:“不行。”

“行!”許衡很強勢地扯住他的領口,然後又是血液噴濺,但這次不是許衡的,而是傑拉梅特的。

趁他不注意,許衡摸過掉在一旁的劍,一把送入了傑拉梅特的心臟位置。

“你……”眼孔瞪大,傑拉梅特不可置信地看著許衡帶著戲謔和玩笑的眼睛,然後意識逐漸開始模糊起來。

“你問我是誰我是給動物換心臟的獸醫!”這是傑拉梅特在撲向黑暗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他並不理解其中含義。

隻是有些懊悔和怨恨,懊悔自己跟以前一樣,盲目地信任了一個人,也同時怨恨自己,冇有完成要達到的執念。

但反而更多的,卻是一種一直以來,他視之為懦弱的解脫。

就好像自己的執著,自己的憤怒,自己的仇恨,自己一直依仗著,自認為變得強大的原因,都化作了枷鎖,而不是前進的助力。

好像自己一直在欺騙著什麼,最終驀然回首,發現自己依然還站在原地,冇有一絲一毫地成長。

他累了,他太累了,一直以來,縱然放著身體不管,縱然明知是在透支生命,他自認為隻需要強大便足以。

可直到死亡真正來臨,他發現自己還是會懼怕,還是會不甘,但卻不是懼怕不能完成“殺光暗精靈”的願望、不甘“冇多殺一個暗精靈”就死去,而是,冇有享受過在光明下起舞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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