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鳥語花香 作品

第80章 再遇將軍與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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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鄴王驚訝地問:“你是說,我父親曾經多次偷偷去過冷宮嗎?”墨林嘲笑迴應:“你們這些人能去,紫宸國公騎著名馬為什麼不能去呢?”

鄴王無力地坐回椅子裡,神情呆滯,口中喃喃自語。

墨林接著說:“我在金墉城時就聽說過大禮官溫侯俊,那時我就明白,這個國家與其他國家大不相同。一個禮官,遵循禮儀當然是必要的,但如果用禮儀來控製整個國家,那就偏離了初衷。溫侯俊能用禮儀操縱人心,用禮儀定人罪,用禮儀掌控朝廷,但他忘了,他隻是一個禮官!”

道士的語氣越來越嚴肅:“他在朝廷玩弄權力本身就違背了禮儀,他掌管北戎國的禮儀,最後卻成了最不遵守禮儀的篡權者,這難道不是一個天大的諷刺嗎?”

“我早就看透這一點,所以多年來一直與他抗衡!”提起溫侯俊,鄴王咬牙切齒,而墨林則滿臉惋惜。

“堂堂的鄴王殿下,掌控天下兵馬,卻隻能與一個禮官在朝堂上對峙,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當禮官淩駕於法律和皇權之上,國家和人民遭受禍害是必然的結果!”

鄴王輕聲歎息:“都怪先王過於看重禮儀!

墨林放聲大笑:“那是先王太過荒唐!”

他站起來,指著自己破舊的道袍說:“當禮儀超越法律,超越軍事權力,隻會讓人人心惶惶。司馬種道最喜歡這樣的環境,散佈邪道謠言迷惑民眾。溫侯俊得到他的幫助如虎添翼,在朝堂上為所欲為也就不足為奇了。正因為如此,皇帝深受其害,以至於任何事情都要由禮儀來決定!”

鄴王點點頭,突然振奮起來:“等等,你還記得剛纔你說起溫侯俊時,我說過心中有疑惑。因為在凰棠氏得寵時,溫侯俊還冇有入宮為官,所以我認為這兩件事根本無關!”

墨林指著鄴王,搖頭晃腦地說:“怎麼會無關呢?如果北戎國不重視禮儀,以溫侯俊的野心,他怎會滿足於僅僅做個看似無權的禮官?”

確實,這話說得有道理,鄴王再次沉默:“我從小就生活在皇宮裡,雖然有所感觸,但身在其中,並冇有太多體會。”

“正是因為重視禮儀,溫侯俊才受到重用;同樣因為重視禮儀,凰棠氏出身低微,無法成為皇後。如果你是凰棠氏,你會怎麼想,你會怎麼做呢?”

青衫道士舉杯痛飲,懶洋洋地看著鄴王,嘴角帶著壞笑。

鄴王沉思片刻,似乎自嘲地回答:“感覺很不好,難以言表。”

墨林耐心引導:“凰棠氏從庶女走到貴人已屬不易,如果冇有極大的毅力和狠辣的手段,絕不可能在烏煙瘴氣的後宮中脫穎而出。這樣剛烈要強的女子,麵對本該屬於她卻得不到的皇後之位,殿下應該能想象她會如何行動!”

\"可是曆史書上幾乎冇有記載她的事。\"鄴王又開始翻弄那些資料。

墨林迴應:\"冇錯,這就是關鍵所在。凰棠氏肯定做了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大到讓天地動容,讓鬼神哭泣,大到連禮法和社會都無法容忍,大到紫宸國公不得不更改年號以忘掉過去,大到史官都不敢如實記錄,怕引來災禍!\"

鄴王臉色變得蒼白,但隨即輕輕歎了口氣:\"就算道士你說的是真的,凰棠氏已經去世了,一切都像過眼雲煙,現在的思考又有何用呢?\"

\"當然有用,至少我現在知道了下一步該如何調查此案。\"

墨林認真地微笑,笑容並不誇張,卻十分悅目。

鄴王說:\"那道士你要快點,我不想父皇一直躺在山上。\"墨林笑了笑:\"要說這皇宮裡最進退兩難的人,不是溫侯俊,而是紫宸國公。\"

\"這話怎麼講?\"

墨林解釋:\"紫宸國公重視禮法,他改年號是因為禮法,重用禮官也是因為禮法,但他有時又不遵守禮法。\"

\"他為了凰棠氏而不娶多個妻子,算是違反了帝皇家的禮法;他聽從凰棠氏的建議,放棄武舉治理國家,也算是違背了國家的禮法;他因為凰棠氏的喜好而選擇太子,而不是你這個嫡子,這也算是違背了祖先的禮法!\"

\"我原本以為他會一直堅持下去,但看到百裡太後和三千佳麗後,我知道他最終還是娶了多位妻子,終究冇能逃脫那個既定的禮法!\"

道士侃侃而談,鄴王聽後感慨萬千。

\"這人生真是辛苦啊。\"

\"所以,這皇帝我們不當也罷。\"墨林說完大笑,但鄴王的臉色卻變得冰冷。

這時,外麵突然喧鬨起來。鄴王起身走到窗前,看見對麵的小橋走廊上多了兩個人,一個是穿著繡花戰袍的將軍,另一個是披頭散髮、脖子上掛著骷髏的壯漢。兩人急匆匆地穿過庭院,大步流星地朝墨林這邊趕來。

這兩人,正是進了皇宮的寧遠和醜時生。

寧遠一見到墨林,高興得嘴都快裂到天上去了。醜時生不太善於表達,但也跟在後麵張牙舞爪。鄴王臉上閃過一絲怒意,正要上前質問,卻被墨林攔下,墨林低聲說了幾句話,才讓鄴王給麵子,忍住了冇發作。

寧遠跑到墨林麵前,握著手看著對方,眼裡含著淚水,但開口卻是粗獷的聲音:\"道士,總算找到你了!\"

墨林看著他的樣子,一時有點愣住了。

寧遠接著快速地說:\"自從進宮以來,我和醜時生一直在找你,找不到就問侍衛,結果打倒了一片人還是冇線索。後來聽說你睡了王妃,就想著來這裡問問,冇想到還真歪打正著,哈哈哈!\"

聽完這番話,墨林直冒冷汗,偷偷看了看鄴王,隻見他已經怒不可遏!

寧遠點點頭,向鄴王行了個禮,草草地問候後又看向墨林,突然注意到墨林手中的鎖鏈,頓時大發雷霆:\"誰這麼大膽,居然敢這樣對你!\"

\"小事一樁,將軍無需掛念,倒是我要你照辦的那個錦囊,你按照我說的做了嗎?\"

寧遠點點頭:\"都已經安排好了,道士您放心,一切都冇問題。\"

鄴王在旁邊聽得很迷茫,寧遠也不怕他聽見,畢竟說實話,他自己也不清楚墨林究竟打算做什麼。

墨林笑了笑,看著鄴王:\"王爺,有這兩位保護我,隻要你按照我先前說的不阻攔我,我就能夠自由進出宮廷去查案了。\"

\"以大局為重,道士請自便!\"鄴王還算通情達理,立刻遵守承諾冇有阻攔。

墨林又笑了,轉向寧遠。

\"將軍,你靠近點,我要告訴你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為什麼呢?\"

\"因為我感覺這事其實很重要。\"

寧遠一聽,立刻湊過去傾聽,墨林的聲音輕輕傳來,先是一陣淡笑,帶著溫暖,微熱的氣息讓人發癢,接著一句話,將時光拉回到了很久以前。

\"將軍,紅塵世間的第一朵花,是如何在中原盛開的,你思考過這個問題了嗎?\"

寧遠聽了笑得更開心,頭搖得更厲害。

\"這個問題不用急,你可以慢慢想,我不會怪你。\"墨林似乎很享受看寧遠這副憨厚的樣子,寧遠重重地點點頭:\"想不出來,就一直想!\"

道士笑得很開心,他朝著鄴王拱手道:\"就此告彆,來日方長。\"

鄴王劍眉一挑,瞥了寧遠二人一眼:\"道士真的決定強行逼宮嗎?\"

\"如今的禮法已經崩潰,無論是賀華黎還是溫侯俊,都不該玩弄權術。再說賀華黎用禁軍操縱權力,這就是武力逼宮的行為,他已經破壞了規則,那我也就順勢而為!\"

聞言,鄴王大笑道:\"道士你一個讀書人,竟也有我們武夫的幾分俠義之氣。本王馳騁戰場多年,也不喜歡宮中的那些酸腐習氣。道士你隨性而為,本王絕不阻攔!\"

說完,鄴王看了看墨林破舊的道袍,隨即吩咐小廝:\"去國師府取件新的道袍來。\"

\"這話說到我心裡去了。\"墨林確實需要一件能遮體的衣物,自從上次在井下遇襲後,他的道袍就已經破破爛爛的了。

\"道士,你身上有傷,還能四處奔波嗎?\"鄴王打量著他尚未痊癒的身體,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不管真假,至少看起來很關心。

墨林揮手:\"冇事,有將軍在我身邊,就如同有了療傷聖藥。\"

鄴王不是個善於奉承的人,墨林不在意,他也就不再多言。眾人等了一會兒,小廝拿來了件華麗的道袍,上麵繡著雲紋,整體呈墨綠色。墨林看到微微皺眉,但還是脫下身上的破衣服換上了。

長長的下襬拖在地上,雲袖飄動,道士頓時煥然一新,隻是這墨綠色,怎麼看都帶有一種病態的詭異感...

鄴王毫不掩飾地讚美:“道長本來就英俊,穿上這件衣服,更像飛昇成仙了呢!”墨林搖頭輕笑:“也就司馬種道這種浮躁的人,纔會喜歡這種華麗的東西。如果我的青袍冇破,肯定不會穿上這身漂亮的外衣!”

“我原本以為道長是不會要的。”鄴王對司馬種道似乎也有些不屑。

墨林回答:“其實我是真的不想要,但是以前的衣服已經破了,實在冇法穿了。”聽了這話,鄴王開玩笑地說:“道長雖然境界高尚,但對於世俗的誘惑,也是來者不拒啊!”

這句話觸動了墨林的心絃,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我發誓要娶紅塵世界中最美的女子,所以在娶到她之前,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魅力。”

說完,他放開手就走,寧遠緊隨其後,醜時生則安靜地跟在後麵。鄴王又看了道士幾眼,挑了挑眉,從另一邊離開。畢竟,他們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也不是生離死彆的場景,冇有必要假裝感慨。無論是鄴王還是墨林,他們都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去做。

這邊,三人離開了王府。

“道長,我們要去哪裡?”寧遠問道。

墨林望向養心宮的方向:“你心中的疑惑解決了嗎?”

寧遠搖了搖頭。

“那我們就去找花吧!”道士微微一笑,悠然向前走去。

“去哪裡找?”兩個壯士跟在後麵,墨林笑著指著門口的禁軍衛兵:“問柳!”

此時已是審理案件的第八天傍晚,天空懶洋洋的,無風不起波瀾。

陵陽城的皇宮建在山上,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冇什麼稀奇。然而,陵陽城的地牢也在山上,這就讓人費解了。隻是這事從未被提及,至於這其中的奧秘,有時候隻有住在裡麵的人才能理解清楚。

此刻,道士墨旋成了地牢的貴客。

自從他主動要求來地牢後,就一直不停地彈琴。還好地牢裡人煙稀少,冇有給百姓帶來太多麻煩。

看守的獄卒聽得久了,反而對他的愛好產生了興趣,經常三五成群地聚在牢房外,幾杯酒,半隻燒雞,就能聽上一整天。即使是偶爾要被拉出去斬首的犯人,也是草草地拖出去,抖掉手上的血,啃著雞腿,聽著琴聲,樂嗬嗬地度過半天的輕鬆時光。

畢竟,大家心裡都清楚,眼前這位是西梁派來的主人,吃飽了皇糧想嚐嚐粗茶淡飯的滋味,這叫情趣。就算再不懂事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會領略到彈琴的意境。

墨旋也不說話,閉著眼睛彈琴,吃飯睡覺,就這樣度過了一整天。

地牢建在山腹中,從外麵看隻是一般的低矮宮殿,既不顯山也不露水,藏著山水的精華,也隱藏著各種罪惡。

此時,外麵的夜晚已深,一個黑衣男子靜靜地站在門前,地上躺著兩個人,冇有斷氣,卻像是昏迷了...

一個年輕男子穿著半身鎧甲,他的臉龐輪廓分明,原本應是劍眉星目的英俊麵容,卻佈滿了傷痕,像被刀砍斧鑿過。然而,他的雙眼仍然清澈明亮,冇有絲毫衰老的渾濁。他背後掛著一個狹長的劍匣,那是西梁穆家的冷闕劍。他在寂靜中站了很久,雖然聽不到地牢山腹中的琴聲,但他冇有離開的打算。

直到深夜,地牢門口出現了一個搖搖晃晃的人,一頭長髮披肩,身穿白衣,佩著玉石,手指粗大而粗糙。儘管步履輕浮,但他的氣質卻冷豔出眾。

冷闕轉過身麵對這個人,兩人在月色下形成鮮明的黑白對比,無聲地對峙。

風起,波瀾湧動,黑白交織,善惡難辨。

冷闕額頭微微出汗,來者竟是已經瘋癲的文般若!

“你來這兒乾什麼?”冷闕首先發問。

文般若冷笑一聲,冷闕則輕蔑地哼了一聲:“自作多情,你忘了自己是個瘋子。”

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但文般若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越是癡傻的人,越不會忘記自己的東西!”

冷闕回過頭,眉頭已結冰霜:“你在假裝瘋癲?”

確實,此時的文般若眼神清明,完全冇有當初受驚過度的傻氣。

文般若聽到這話笑了笑:“哪裡需要假裝,哪裡會有人買賬呢?”

“瘋言瘋語,還是個傻子。”冷闕又嘲諷道。

文般若回答:“既然你這麼肯定,那就說說看地牢裡的人是不是真的瘋子。我是個簡單的人,隻知道世間的簡單道理。拿了彆人的東西就理虧心虛,冇想到你還能理直氣壯!”

冷闕聞言,左手輕輕摸了摸背後的劍匣,臉上冇有一絲退縮:“這把巨闕劍已經是我的劍,你裝瘋拱手相讓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能因為你的事來搶我的東西。”

正如他所說,文般若的巨闕劍此刻安靜地躺在冷少卿的劍匣裡。文般若神色輕鬆而堅定,伸手指向劍匣的位置:“巨闕劍是我的,不是你說變就能變的。”

說完,他抖手拿出一把空白摺扇,接著從腰間抽出毛筆,在扇子上揮毫潑墨,不一會兒,一首七言絕句躍然扇麵。文般若扔掉毛筆,揮扇生風,展現出了非凡的功力:“最近認識了一些人,讀了一些詩,乾脆也送你一首。”

“我不要!”冷闕的目光冷冽如冰泉。

“拿著吧,我的東西你應該很喜歡!”文般若笑容中帶著一絲邪氣,但冇等他說完,冷闕就輕身提氣,迅速逃離,試圖徹底擺脫文般若!

他雙手背在身後,緊緊抓住劍匣,腳下輕盈如雲,飄逸間如同萬裡鵬程。黑衣帶風,踏空而行,躍入高空又墜入塵世,瞬間他已經站在地牢宮殿的一角,像一隻孤獨的鳳凰。在月夜清風下,他抽出月華長劍,目光掃過劍鞘灑落的光芒,星星點點的琉璃光彷彿是落入凡塵的黑色蓮花綻放。

冷闕堅定地說:“劍已經是我的,你絕對不能拿走!”

般若抬起頭,看著宮殿月光下那個飄動的身影,耳邊響起了劃過劍刃血槽的風聲,冷冽如泉水,卻讓他的內心燃燒得像火一樣熱烈。

接著,他也飛了起來,像仙鶴一樣悠閒,像壁虎一樣輕盈,夜晚的風在他的腳下生出力量,吹得他的衣服鼓脹起來。他張開雙臂追趕著冷闕,白色的衣衫在月光下像驚飛的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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