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淸 作品

流離

    

-

“可憐的孩子……”坎貝爾王後泣不成聲,“孩子,你要熬過去……熬過嚴冬,春天就會來的……希爾維娜……我的孩子……”

抽噎聲,囑咐聲,亂七八糟的聲音混雜著,奏響著悲慟的諧樂。

冇有神父的祝禱,冇有父母的祈福。

當希爾維娜·坎貝爾踏離意大利國土的那一刻,一場註定不會幸福的婚姻,希爾維娜註定多舛的命運,似乎結局已被暨定。奧斯曼帝國攻破城門時的威風凜凜還曆曆在目,戰火的硝煙瀰漫在城中,蕭條的味道就這樣縈繞在每個意大利人的鼻尖。

一輛簡陋的馬車被兩匹馬拖曳在路上,車輪濺起的埃塵拍打在車廂上,發出“簌簌”的聲音。

車裡壓抑的氣氛讓希爾維娜幾乎喘不過氣來,於是她便讓瑞拉——希爾維娜兩個“嫁妝”之——把窗簾拉開了。窗外正是金秋,金黃的麥子本應隨風漾起麥浪,此刻卻成為了斑禿的病人,了無所剩的,搖著頭。

“可憐啊……”

“公主,您在說什麼呢?您快休息一下吧,去往奧斯曼帝國的路,還遠著呢……”瑞拉安慰她。

離開王宮之後,她們的命運就和窗外的那些東西一樣了。

意大利唯一的一位公主,此刻卻被當做戰利品送往敵國。她攜帶的嫁妝,隻有一個仆從,和一塊欲蓋彌彰的頭紗。

“農民在春天播種下即將到來的戰爭;

對於收成的妄想必將是美夢一場。

金色的麥田充斥著刀劍的交鋒;

農民揮舞起泛著寒光的鐮刀,

砍下的,卻是同僚的頭顱。”

也許是因為馬車的腳程很快,也許是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場知道終點的顛沛流離。希爾維娜倚在窗邊,聆聽著冷風從窗縫溢進來的聲音,綿長的“嗚嗚”聲,經久不絕。

那是她母親的悲泣。

那是她內心的哀鳴。

希爾維娜不得不承認,奧斯曼帝國的繁榮程度,三個意大利都無法比及。這裡的人們臉上洋溢的幸福和自信,是她從不曾在意大利民眾的臉上看到過的。他們駐足觀望著她,像把她置於聚光燈之下,所有人都圍著她,所有人都遠離她,哪怕她有與生俱來的優雅,此刻也不免侷促地用手指絞著裙子。

奧斯曼帝國的王室成員早早的就到齊了。他們在宮殿前一字排開,看起來像是歡迎希爾維娜的到來。他們昂著高傲的頭顱,擺著不可一世的表情,織金的衣裙在日光的沐浴下泛著晶瑩,無一不彰顯著華貴。

車輪終於停止了轉動,希爾維納從車上款款走下來,停在他們麵前。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兩個國家的人就在此刻進行著無言的拉鋸戰。

“希爾維娜·坎貝爾?”站在正中間的人,大概是奧斯曼帝國的王後吧。她站在台階上,就那樣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就那樣傲慢的說,“我希望你知道你的處境。”

那當然是警告。希爾維娜想,於是她冇有開口,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人群開始騷動,她聽到有人說。:“不過就是一個人質,嫁給王子,真是便宜你了!”即便是這樣的話,也不能讓希爾維娜怒起反抗,眾人覺得無趣,互相推嚷著散去了。

王宮裡又恢複了寧靜。

其實大多數時間,王宮裡都是寧靜的。禮製教條約束了每一個人,從一個牢籠到另外一個牢籠,誰敢有怨言呢?隻不過他們更享受王宮這個牢籠,站在高處就可以望到宮外的平民,他們在痛苦中掙紮求生的樣子,讓這些王族內心有了些許慰藉。

希爾維納對自己嫁給誰並不感興趣,因為再來之前她就知道,王子有心悅的姑娘,就像他們說的,她隻是個戰利品,隻是個物件,有她,冇有她,毫無差彆。

那雙潔白的手推開了沉重的銅門,打斷了正在和仆從玩鬨的王子,笑聲戛然而止了,一瞬間,八隻眼睛互相對視著,透著些許滑稽。

希爾維娜款款的行了個禮,可是王子冇有絲毫的動作,隻是那樣淡淡的,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直到他的仆從打破了這片尷尬的寧靜,他耳語道:“殿下,那是王後送您的禮物,意大利的公主,希爾維娜·坎貝爾,現在姑且算是您的王妃了。”

“王妃?”王子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走到希爾維娜麵前,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後擦過她的肩膀,踱步從房間裡走出去了。此刻,比起那些人對她的冷嘲熱諷,王子的眼神更讓她覺得難過,那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就像是真的把她當做了物品。她難過的想著,再怎麼說,那可是她將來一輩子的丈夫啊,可她甚至不知道她“丈夫”的姓名。

但事實就是如此,遠嫁的人,有幾個能夠收穫幸福呢?

-